吴满有的故事

　　(一) 吴满有种庄稼

　　去年种麦子的时候，村长要和吴满有打赌：看谁的粮食打得多，谁就有本领。众人说吴满有的庄稼种得好，村长不服气，一定要和他比一比。吴满有听了，只说声：「对!」就走开了。

　　你们知道，吴满有就是这个牛性子，埋着头干，不服气的，他的心里呀，他也就不信比不过村长，收粮食的时候看吧!

　　吴满有就日夜盘算，选一块好地，选上好种子。

　　一到赶着牛到地里耕地的时候，吴满有在这边山，村长在那边山，远远的就照得见，村长耕得快，吴满有耕得慢。

　　耕得快的地只有四寸深。

　　吴满有耕得慢，地就有七寸深。

　　谁都知道，耕地耕得深，庄稼长得好。

　　耕罷地，就在地里下肥料。

　　村长只下了三駄羊粪；

　　吴满有就下了六駄羊粪。

　　现在是种子已经到地里去了，吴满有要向村长比个高低。夜晚睡也睡不着，他的心也到地里去了。

　　下过了几场雨，吴满有拿着锄到地里一看，杂草长得比苗还长；拿起锄头就锄草。

　　村长到过地里一两次，就只锄过两遍草。

　　吴满有到过地里四五次，就锄了四五遍草。

　　收粮食的时候，你们想想，你们就不奇怪了吧…吴满有流的汗流得多，力气出得多，他的麦子就比村长收得多。

　　他缴公粮，就交了十四石给政府里。

　　「不太重了吗?」有人这样问他。

　　你听吴满有说：

　　「不重，现在我不愁吃，不愁穿，我有我就多交些，我这份家当，是靠公家的呢!」

　　(二) 吴满有和他的长工

　　吴满有带着他的长工，和昨天雇来的三个短工在地里锄草，太阳厉害的很，雇工头上流着汗，累了，吴满有叫他们放下锄头歇ㄆ手脚，他自己呢，头上也流着汗，背上也流着汗，他手里还是握着锄头，一锄头一锄头的搯过来搯过去，没有休息。

　　长工和短工在地上坐了一阵，不好意思再歇下去，赶忙拿起锄头就搯。

　　因为掌柜的肯實熬實干，伙计也就跟着他實熬實干了。

　　天乌黑了，吴满有才同他们一道回去。大家围着小油灯喝米汤，吃馒头，掌柜的跟伙计吃在一块不分彼此，大家高兴。

　　长工说：

　　「掌柜，明天庄上演戏，我们要去看啦!」

　　「对!」吴满有说：「我也去，明天谁都不受苦去看戏。」

　　说完，吴满有放下馒头，从怀里搯出一捲钞票，大家都吃惊的望着他。

　　吴满有笑说着：

　　「你们明天看戏，不回来吃饭，每个人给五块钱!」

　　三个短工和长工各领了五块钱，脸上笑嘻嘻的。

　　「满银!」吴满有叫他四弟：「你看戏也拿五块!」

　　「狗娃!」吴满有又叫他大儿子：「你也拿五块!」

　　「哦!「雇工三四个人，差不多都同时喊起来了：「大掌柜不偏心呀!给我们一人五块，给小掌柜也是五块，大掌柜心平呀!」

　　他们笑的格格的，他叫他的弟弟做二掌柜，叫他的儿子做小掌柜。

　　吴满有板着脸说：

　　「心不平还行!我前半辈子是穷人，没吃喝，现在光景好了，心就不变黑了，对穷人就要好，我当了半辈子穷人，我就是从穷人里爬起来的呀!」

　　(三) 吴满有上新市场

　　吴满有进延安城，不空手去，前些年他穷的时候，就砍些柴进城卖，现在他不砍柴了，他用牲口驮一石粮食，或者是带几张羊皮，一只羊进城去卖。

　　吴满有现在是有钱了，不说别的，他就有一百九十只羊，两匹好马。

　　有一天，他和指导员到延安新市场卖粮食。把粮食卖完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了。但是他们还没有吃午饭呢!

　　指导员的肚子饿，吴满有的肚子也饿。

　　「我们吃两个蒸馒头吧!」指导员停在卖蒸馒头的地方。

　　「不，我们赶回去只十几里路，回去吧!」

　　「咦!」指导员一把抓住他的袖子：「不要你出钱，算我的!」

　　「不是钱不钱!吃这个糟塌钱!」

　　吴满有还没有说完，指导员已经把馒头伸到他嘴唇边上来了，吴满有皱着眉毛，好像吃什么苦药似的，显出为难的样子，只好一口一口的吃起来了。

　　馒头是吃到肚子里去了，吴满有还在咕咕噜噜的。

　　「你这人!」吴满有埋怨指导员，眼睛盯在地上说：「手里一有钱就糟蹋，我说走上十里路就到家了，吃米饭不饱肚子?平日没有吃过馒头?我有钱就不这样。这年头要节省呀；老百姓节省下钱给公家!」

　　吴满有是对的，他说的是寔话，给公家缴救国欵子，他是出得最多的不说，就是这次边保剧团演戏，向大家募欵子，吴满有一个就出了七十元，你们不信，那册子还写了他的名字呢。

　　劳动英雄吴满有

　　(一) 革命前后的吴满有

　　吴满有，这是人人都熟悉的边区第一名农民劳动英雄的名字。他住在延安县柳林区二乡的吴家枣园。他是一个经过土地革命地区受到革命好处的农民典型。土地革命以前，他没有土地，也没有牛犋，租进了二十垧山地，每年出一大石租子，租进了一犋牛，每年出一石六斗细米(大斗)的牛租。那时家里只他一个人能劳动，每年打六、七大石粮食，去过地租，牛租还有捐税之外，年年不够吃的。他常常砍柴到城里卖，勉强度着饿不死的生活。

　　一九三五年冬天闹了革命，他分了一架山地，大约有七十多垧，从此老吴翻了身，打的粮食年年增加。一九三八年他已经有了一对牛，一个驴，五十隻羊；一匹马了，这年种了三十垧地，打了二十五小石糧食(以下糧食都按小斗计算，即三十斤斗)，还雇了一个拦羊娃。到一九四二年，他的牲畜增到五头牛，一个驴，二百只羊，两匹马。除了老吴自己以外，一个兄弟和大儿子都能劳动了!另外还雇了一个长工，一个拦羊娃和半个拦牛娃。这年种了七十七垧地，打了四十二石糧食，老吴这时是吃不愁穿不愁，他已经变成一个富裕农民了。关于吴满有的身世，故事和历史，在我们边区已经有了许多文章、记事、诗歌，戏剧和小册子，我们这里不想多说它，下面只说他一九四三年生产的情形。

　　(二) 吴满有一九四三年的生产成绩

　　春天，建设厅高厅长帮助吴满有作了一个生产计划，并且在解放日报发表了。下面就是这个计划的原文：

　　一、本年新开荒地二十五垧，连去年已耕地六十垧，合共为八十五垧。分种以下庄稼，准备本年多收糧食十餘石。

　　甲、去年已种老麦二十垧，本年秋再增种老麦五垧，已种之老麦，本年准备锄草一次。

　　乙、种谷糜四十垧，谷子争取在谷雨前下种完毕，夏至即锄草一次，准备全部锄草三次，糜子争取在芒种前下种完毕，在头伏锄草一次，争取全部锄草二次。每垧地准备下糞十袋，大块土圪塔都要打碎。

　　丙、种各种杂粮二十垧，其中并试种棉花一畝。棉籽请商区合作社帮助向区政府取，棉地先耕好，放好肥料，清河南的农民指導种棉的办法。种线麻一畝，准备搓绳之用。种葱一畝。

　　二、劳动力耕牛使用的配备

　　甲、准备本年雇长工两名，雇拦羊和牛马的娃三名。现有一犋双牛不够用，本年再买一头。二弟和一个长工，一犋双牛，负责开荒二十五垧，大儿和一个长工，一头耕牛，负责耕六十垧熟地。三个娃，以两个拦一百四十只羊，以一个拦四头牛(一头小牛还不能耕地)二匹马(一匹母马一匹儿马)，一头驴。并帮助背柴，挑水，送饭，割草。二儿本年仍上学念书，除原来六月(阴历)放假一月帮助夏收外，本年准备要求在八月放假半月，帮助秋收。本人现在每月为公悞工六天，准备本年设法减少为每月只悞三天，以便地上那里工作忙就帮助那里。弟媳妇、儿媳妇，在家弄饭，推磨滚碾，喂猪、喂狗，做针线，特别要好好的照顾羊羔，抚育孙女儿。她两做这些事已经很忙，不准备再增加她们的事务了。

　　乙、本年劳动力还不够，准备雇零工一百五十天，本村有四五户揽短工的可以解决。

　　三、副业

　　甲、现在有羊子一百四十只(另外还有六十只分出去了)，本年至少要求活成羔子五十双。这是我的家当，要好好的照料。羊圈春天掏一次，夏天掏一次，秋天掏一次，平时潮湿一块就得塾好一块，早上太阳一出就得把羊放出去。每日要吃饱草，喝饱水，下雪在家要喂草，放出外边不准在潮湿地下卧，免得生病。牛在清明前后喂一次豆腐和清油，草要铡得短、籂得净，不让有沙土和鸡毛，每日吃饱喂饱，牛圈不让潮湿。明年母马可下一个骡驹；要好好饲养成活，本年增加喂猪一只(现有一)，增加鸡十五隻(现有八隻)。

　　乙、于旧历七月放青时，抽三头牛到张家畔駄盐一次，将所赚之运费换成布疋。

　　丙、本年可以二千元加入合作社(现已入股金三百七十元)，请合作社代交公盐，因为自己的牲口顾不上去运盐，如果两千元不够公盐负担再补，有多作为入股分红。

　　四、植树

　　种桑一株，梨树十株，桃树二十株，槐树十株，杏树五株，柳十株。

　　早在订计划之前，旧历正月里老吴就整顿好了农具，犂绳，砍柴，铡草，糞播，动上手了，春耕期间劳动力是这样使用的：吴满有本人和他兄弟、大儿子三个劳动力，还雇了两个月工，各作了两个月。另外他又把二十垧地安庄稼安出去。旧历二月二十五日本村成立了变工队，吴满有家里连安庄稼的伙计共四个人参加了变工，他自己和另一个月工长期用两只牛耕地，种杂田；此外，拉了四乡王志明的扎工开了四天荒地(十四个人的工)。在农忙时还用了一些短工。

　　原来计划开荒二十五垧，后来因为组织了变工，开的非常快，又拉了四天扎工，所以一共开了三十二垧荒地，超过计划七垧。原来耕地七十七垧，新开荒地三十二垧，一共是一百零九垧(安庄稼的三十垧在内)，种了二十四垧谷子；二十一垧糜子，二十五垧老麦，二十垧杂田。

　　二月初五就开始耕上地，杂田翻过两次，上糞的熟地五十多垧(麦地在内)，每垧上糞十二袋。耕地深约六寸，因为牛犋好，比一般老百姓能深耕一寸，今年吴满有四头牛(两犋)都是健牛，两个最好，两个差点。土圪塔都打过了，除了荒地和二楂地之外都拨了水壕。今年虽是增开了三十多垧荒地，因为劳动力能适当调剂，熟地都按时节种上了，没丢熟地。

　　旧历五月初六开始锄草，两个月工都满了，又雇一个长工。这时开荒的變工队转变成锄草的变工队，吴满有全家的劳动力都参加了變工。另外还拉了四天扎工，共五十个工。计：谷锄了二次，小部份锄了三次，糜子锄了两次；以上共用工约一百八十个。杂田瓜菜、麦地共用工约一百二十个。到七月十五日锄完，地没有荒的。

　　秋收还是变工收的，半个多月就都割倒了，吴满有今年的收获是老麦三石，谷子四十二石，糜子十八石，杂粮十四石七斗五升，以上共计八十石七斗五升。此外收谷草约四千五百斤，洋芋三千三百斤。老麦因为春天下雪受了冻，只打三石，不然可以收十五石到二十石，和一九四二年收获比较：一九四二年收了四十二石，一九四三年多打了三十八石多，增加了约百分之九十，这中间还因为麦子歉收，不然可以打到一百石以上。

　　从春天，他喂了两只小猪，现在都喂肥了，每个可以卖三四万元以上，准备自己杀吃一只，卖一只，去年养着二百只羊春天闹羊瘟死了一百八十五只，现在只有二十多只了。计划种棉花一畝，因为没找到棉花种籽。原计划抽三头牛运一次盐，后来本乡自己成立了一个运输队，队长是姬兆表，加入了南区运输合作社，吴满有拿一头驴作價一万元入股，听说已经运了十二次盐，每一元股本可分到八、九元的红利，原计划入股南区合作社二千元，结果入了二万元。

　　一九四三年的公粮，吴满有春天作生产计划时已确定为十二石，无论收获多少不再增减。一九四三年收的八十多石粮食除掉公粮以外足够两年多吃的。至于穿布和一切零用，因为家离延安市近，谷草容易卖，卖谷草的钱就足够了。一九四四年春天还要雇一个长工，有卖一口猪的钱也差不多够长工的工资了。

　　在这次劳动英雄代表大会到会的代表中间，吴满有仍就是开荒地最多，增加粮食最多的一位劳动英雄。据他自己说他一九四三年生产成功的原因第一是成立了全村的變工，很好的组织了劳动力，第二是多开了三十多垧荒地，每垧荒地平均就多收一石多粮食。这在延安县南区还有荒地可以开的条件下，以开荒为主而以深耕细作为副的办法完全是对的。

　　(三) 吴满有一九四四的生产计划

　　在劳动英雄代表大会开会的时候，吴满有又重新订了他一九四四年的生产计划(对于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解放日报上发表的计划，有许多更改的地方)，下面是他口述的计划：

　　一、原有耕地一百零九垧，一九四四年再开四十垧，耕地共扩大到一百四十九垧。自己种一百十九垧，安庄稼出去三十垧，计种：谷子七十垧，糜子二十四垧，麦子二十五垧，黑豆七垧，高粮二垧，玉米八垧，蔓豆二垧，洋芋三垧，荞麦四垧，老小蔴子三垧，瓜菜一垧。

　　一九四四年计划打粮一百二十石。(比一九四三年增加四十石)

　　二、人力配备仍照一九四三年，自己三个劳动力，雇一个长工，一个擱羊娃半个拦半娃，安一个夥子。还是照旧两犋牛。一九四四年人力和牛犋要全参加本村的變工队。春天早早就要成立一个札工队开荒，夏天就转變成锄草的札工队。家里现在有三个婆姨，两个做饭、养猪、喂牲口、抚育娃娃，一个纺线。

　　三、除谷子地外都翻两次，三十垧地要新拨水壕，除荒地二楂地外，都上粪，每垧上十二袋。锄草荒地二次，熟地三次。

　　四、拿一部份时间领导全村的变工队和全乡的生产工作，帮助自卫军干部整训自卫军，清查户口。一九四四年将拿出五石粮食帮助本村新来的移难民。入股南区合作社二万元。在运输队再加入一个骡子长年运盐(连原有共两个牲口)

　　陕甘宁边区的劳动英雄/赵元明编.—大连: 大众书局, 1946